“老我”、“新我”与“二律背反”
我们先把罗 8:1–11 回顾、消化一下。回到关于两个“我”的问题,罗 8:2 因为赐生命圣灵的律在基督耶稣里释放了我,使我脱离了罪和死的律了。经文里的“我”是指“老我”,还是“新我”?“新我”和“老我”之间有争斗吗?如果有争斗,“我”岂不变成两个“我”了?其实任何一个从娘胎生出来的人都会认为 “我”就是一个我,哪有两个“我”?!什么时候出现两个“我”的概念?是在《圣经》启示下才出现“老我”和“新我”。保罗这话很特别,罗 7:20 若我去作所不愿意作的,就不是我作的,乃是住在我里头的罪作的。既然若我去作所不愿意作的,就不是我作的,那个作出来的就不是我,这是很厉害的“看见”。
第一、比如我很想当个孝子,但是总是当不好;很想当个好母亲、好父亲,却一辈子总觉得做得不够好;我想爱,但总搀和很多杂质,没有爱出那种纯洁、高尚的爱。这种挣扎就是基督教说的“罪”和“义”的挣扎,而不是做坏事、做好事等属世层面的挣扎。保罗的意思是,我们既然那么想作好事,又总是作不出来,这里面可能有问题,并且他对这个问题挖得很深,乃是住在我里头的罪作的,是因为罪住在我心里。
这让我们想起一个真相,《创世记》里的那句话:创 1:26 我们要照着我们的形像,按着我们的样式造人。原来我们在本质上是按照神的形象和样式造的,在本质上与创造我们的神相通。比如说,人很想长寿,很想不死,即便全部人都死,你还是想不死,这念头怎么来的?这种愿望是神放在人心里的;人很想道德高尚,有些人虽然很卑鄙,但看到道德高尚的人还是很崇敬,很羡慕道德上的圣人、完美者、高尚者,这些都是神放在人心里的;人很想爱,这一辈子虽然爱得很无力、爱得很痛苦、爱得很艰辛、爱得很失败,但每个人都想爱,想给予爱、想得到爱,这也是神放在人心里的。
不如说,保罗发现本质上的人其实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保罗很伟大,他是一个犹太教徒,追求完美、追求律法、追求按神的话语做,是这样一种宗教背景下的成功者。但保罗不以此为满足,他把人性挖得很深。即便人家说你做得很好,但自己内心知道还是做得不够好,真心愿意做得更好,这是你自己知道的。这个“愿意”说明里面还有个“我”,那是真实的“我”,这点很重要,保罗凭这一点就看见了,一个“我”里面其实有两个“我”!
第二、可用经文来支持两个“我”的观点,在《雅各书》里,圣徒雅各讲到一个口,一根舌头,却有两个源泉,一个流出苦水,一个流出甜水。“用舌头颂赞那为主、为父的,又用舌头咒诅那照着神形像被造的人。10 颂赞和咒诅从一个口里出来。”(雅 3:9-10 )。他发现很奇怪,违背神与赞美神的话,怎么会从同一个舌头说出来。可见从舌头往里挖,有两个源,一个流出苦水,一个流出甜水。苦水和甜水是不可能混淆的,一定是有两个源头,生命有两个源头。当你说哈利路亚赞美主的时候,那句话不是你说的,是那个跟天父相连的生命说的;当你说出违背人、违背神的话,没有神也可以活得好好的,那是此生看不见神、被罪所捆绑的你说的。
以上是我用两段经文支持里面有两个“我”的观点,你还可以在保罗书信里找出很多支持这个观点的经文。
我们在座年老的基督徒有日日更新、日新月异的感觉吗?虽然外面的我在衰败,但里面的我却在更新,这是能观察到的。我们若是个重生的基督徒,看起来外表每天在衰老,但灵里的生命正在经历这样一种日日更新。这也就是有弟兄姐妹试着以自己的生命体验来阐述生命更新是怎样一种体验感受,就是里面跟耶稣基督相连的“我”在更新,而另一个“我”在衰弱,对此施洗约翰怎么说?(众:他必兴旺,我必衰微。)
你看都是两个,所以说有两个“我”不是我们自己想出来的。基督徒比一般不信神的人深刻得多,指的就是可以挖到生命的最本质层面去分析,接下去就是明辨。
人类有两种思维方式,一种叫分析。你用一把手术刀将它切开、切开、再切开,肉跟骨分开、神经跟体液分开,这就是分析。比如说,某员工有很强的分析能力,一件事情在别人看来一团乱麻,到了他手上就会理出头绪来。从文化的角度看,这种能力在西方文化特别厉害,例如西医很厉害,西医对疾病做病理分析,分析到细胞、细胞的电解质,直至其中的生物化学反应,全都分析清楚,这就是分析。那么东方文化厉害在哪里?厉害在综合。分析方法存有一个问题,分析到最后生命被切割,但生命本身是个整体,你分析到一个个局部就什么都不是了。东方文化是指东方的眼光是整体的眼光,但西方至少在认识宇宙的过程中,发展出一整套分析的方法是不错的。研读《圣经》也是一样,你需要分析,但只用分析,不把分析的对象整合为一体去看待生命,就不免出错,生命整体被你割裂了。我们在做“老我”、“新我”两个“我”的分析时,别忘了生命原本是个整体,分析只是帮助理解的方法。如果你太倚重分析的方法,搞到最后将自己变成两个人,双重人格了,就把一个生命整体肢解了,也就不是生命了。这样就回答了罗 8:2 因为赐生命圣灵的律在基督耶稣里释放了我,使我脱离罪和死的律了中的“我”是指那个重生的完整的“我”,脱离了罪的律,从律法里得到释放。这好比你用分析方法把一个人分成细胞、分子、基本的元素,但最后还要还原成一个人。你不能跟细胞说话,你也不能跟里面的钾分子、水分子说话。
这就是为什么《圣经》里用“老我”、“新我”的时候很谨慎,就怕你将整体离析了;这也是为什么在团契、教会里讲“老我”、“新我”时会把人搞糊涂,甚至出现教义上的纷争。现在《罗马书》第 8 章讲的是“合拢”,《罗马书》第 7 章则点出了 37个“我”,最后得出结论就是一个我,就是在亚当里还没有重生的、还不认识神的恩典的我。所以说,我活在第一个二律背反里,指的是一个完整的生命活在二律背反里,两个律也是神放进去的。虽然生命里有两个律在同时起作用,但是生命本身是一个整体的 “我”。
第 7 章中保罗说的挣扎是一个“我”里面的挣扎,现在第 8章是一个“我”还是两个“我”?当然,也是一个完整的我。请注意,如果第 8 章不能把一个“我”里面的第二个二律背反讲清楚,后面就很难理解了。
比如说,我们以罗 8:2 经文为例,因为赐生命圣灵的律在基督耶稣里释放了我,使我脱离罪与死的律了,释放的也是一个完整的我。就好像前一个二律背反里的我(亚当里的)一样,这个在基督耶稣里释放了的完整的我,在重生后,生命里面也是有张力的。正是这个张力构成你的生命,没有张力就不是生命,铁板一块就不是生命。但是,我提请大家注意,十分、千分、万分地注意,重生后生命里的张力(我把它叫做第二个二律背反),与重生前在亚当生命里的内在张力(我把它叫作第一个二律背反)是完全不一样了,千万不能混淆。
现在从第 8 章开始讲已领受神的道、神的救恩的重生基督徒的生命张力是怎样的?一方面是惯性地在律法下继续挣扎;另一方面是已经看透律法下挣扎毫无意义,并仰头寻求救恩,接受耶稣基督的恩典,不在律法下,而在恩典下了。这两方面之间构成了张力,就是我所说的第二个二律背反的新生命张力。
我承认,对于这个新生命的张力(第二个二律背反)在文字上准确恰当地表达并不容易。到底是表达成一个生命有两种状态?还是一个我里有两种生命?我不知道哪种表达更好些。但我总觉得,如果用一个生命、两种状态的表达,会容易让人误解,以为同一个生命可以在两种不同的状态里跳来跳去。好像可以一下子被圣灵感动、顺从圣灵做出对的决定;一下子不来团契,被世界拖累,就顺从肉体。注意,如果是跳来跳去,可以在时间上做分配,就不是二律背反的意思。二律背反的意思是百分百时间里的同时存在。所以我偏向于认为,同一个我里同时有两个生命的表达,比较符合二律背反的意思。同一个我怎么会同时有两种生命?这个很奇怪,不符合我们通常的生命体验,也不符合科学的常识或严格科学意义上的表达。但正是在这里,神借着《圣经》启示了我们。如果说,在《罗马书》前七章里神启示了我们,在同一个亚当的生命里,同时有两个律在起作用,我们把它叫作第一个二律背反(或亚当里的二律背反);那么,在《罗马书》第 8章里,神启示我们,在同一个我里面,其实同时存在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生命:一个仍然在律法下挣扎;另一个在恩典下释放。我把这个发现(事实真相)叫作第二个二律背反(新生命的二律背反)。
这两种生命是怎样的截然不同呢?因为神告诉我们,只有其中一种是跟神相连的,才是真正的生命;那个仍然挣扎在律法之下的生命其实根本是死的生命。注意,那个死的生命,其实也是一个内部有张力的、但没有希望的生命,就是前面说过的亚当里的生命,也就是在第一个二律背反里的生命。
于是,重生基督徒要作的第一要紧的事情,就是要明辨。明辨什么?明辨同一个我里面有两种不同的生命,明辨同一个我身上有两种不同的二律背反;明辨两个二律背反之间的区别:其中一个仍然是以前那个亚当里的绝望失败的挣扎;另一个才是全新的更新中的生命体验。
对于第一个二律背反的描述,也就是罗 7:14–24 的描述,这里不再重复了。至于第二个二律背反的生命真实,就是罗 8:1–11里描述的,在罗 8:12–17 里还要继续描述。
现在我要问,在重生基督徒第二个二律背反的生命体验里,有没有挣扎?是一帆风顺、必然得胜的挣扎,还是仍然有绝望的失败的挣扎?注意,从真实的生命经历里,因为重生基督徒里面仍然有律法之下的生命,所以也会继续经历亚当生命里绝望的我真是苦啊的挣扎。但是,这个挣扎虽然对于一个重生基督徒来说仍然真实、甚至仍然非常频繁、非常激烈,而且仍然是失败的挣扎经历,但这个经历在本质上不是一个重生新生命的经历,而是一个重生新生命内在经历的一部分而已,而且是非本质的那一部分而已。那么,什么是重生基督徒本质意义上的生命张力?那就是第二个二律背反的生命张力,是生命成长和更新的张力,这后一个张力才是一个必然得胜的张力。因为,靠着主,我们的生命更新。
所以,这个完整的我在重生以后的生命仍然是有张力的,甚至比过去亚当里的张力还要复杂,是两个二律背反的连环套:第二个里面套着第一个。在第一个里我们还会继续经历完全的失败;在第二个里我们必然胜利,这是一个全新的体验。
“罪”、“肉体”与“身体”
《罗马书》里有三个概念相互连贯,罪、肉体和身体。在第 1–5 章里一个重要主题是讲罪,罪与义相对、与律法相辅相成。这句话什么意思?就是罪和律法纠缠在一起拉也拉不开,罪、义、律法属一个范畴内的东西,义就是神眼中的完美。
《罗马书》从第 6 章开始引进身体(肢体),肉体的概念在第7 章出现,到了第 8 章才开始展开,而身体的救赎要等到第 8 章才成为重要的主题。如果说,罪的概念与义的概念相对,那么肉体概念与什么相对?与灵相对。肉体是可朽坏的,灵是不可朽坏、是永生的,在神的创造里代表截然不同的两个等级。第 8 章读到,是体贴肉体还是体贴圣灵,所以肉体与灵相对,要体验肉体与灵之间的张力。如果说,罪与律法相辅相成,那么肉体概念与什么相辅相成呢?我认为肉体与罪相辅相成。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可朽坏是随着罪才进入世界的。别忘了,在罪进入世界以前,亚当的身体是不可朽坏的。
且让我再次说明,肉体概念的准确含义是什么?我前面说过,《圣经》里肉体概念不是指我们通常所说的物质身体,即那个摸上去软软的、还没硬掉的、还有气息的身体。《圣经》里的肉体概念较为宽泛,是指任何属肉体的、可朽坏的、在永恒里不能长久,都会消失的暂时存在。我们上次讲得特别清楚,属肉体的事,是那些可朽坏的事情,你把这个箩筐拉大,可以拉进你在巴别塔中所见的一切事情,你属世的名誉、地位、你的贡献都是可朽坏的,假如不能作为一个信心的祭物献给神、与神链接的话,就都归于泥土。假如你的心思意念全在可朽坏的事情上,就是体贴肉体。如果没有进入葡萄园,没有跟神的永恒相连的话,人的所有一切都是虚幻,都是捕风。从这个概念上来理解肉体与灵的张力,我们便知道,唯独灵才是真正的生命。
众:是否有部分属灵和部分属肉体的情况存在?
这里就存在张力。包括我们在世界上所做的一切事情,你花多少心思在可朽坏上,又花多少心思在跟神相连上,这就是我们每天的张力挣扎。所以说你虽然是基督徒,但还是个婴儿,站不起来,那是因为你浪费了太多心思意念,将它们放在不该放的地方,所以你没有哺育、没有粮食,不能成长,《圣经》就是这样讲的。所以借着《圣经》,圣灵启示我们,把你的心思意念转移到神永恒里的美善事业、天国的事业,把你此生整个生命经历都作为献祭献出来,结合在一起,交融在一起,那这个生命就没有浪费掉。
什么叫“灵”?当你的悟性跟神相连(悟性就是理性的东西),当你不被肉体所占据、所污染、所遮蔽时,即当你的心思意念跟神相通时,就是你的灵出来的时候了。也就是说当你的心思意念与神相连时,你的灵才会出来,你的灵才真正出来。这个我们是可以体验的,你会变得聪明起来,对很多事情你不再烦燥、不那么忧虑,在时间安排上极其有效,不会浪费生命。有过这种体验吧?你被生活搞得焦头烂额,你的心思意念可能已经又掉到可朽坏的肉体里去了。
我们刚才说罪与义相对,与律法相辅相成(纠缠)。重生基督徒最本质的生命张力,是肉体与灵相对,与罪相辅相成(纠缠)的那个张力。所以,我把第二个二律背反也叫作“灵与肉的二律背反”。
现在,我来说说身体的概念(有时候叫肢体)。身体与肉体在《圣经》里的微妙区别在哪里?
微妙区别在于,肉体总是与罪纠缠在一起的,而身体是与软弱或有限纠缠在一起。从肉体到身体的概念是怎么过渡过来的呢?是从概念中原先包含的负面含义,向中性过渡的。身体可以、也应该是中性的,但是身体变成了肉体(可朽坏的)就与罪有关系了。所以,我们读经的时候要小心,不要无条件地把身体与罪连在一起,自己把自己搞糊涂了,到底我应该把身体欲望扔掉还是不扔掉?禁欲主义对不对?都与这些概念的清理有关。如果把身体当作肉体(可朽坏的)来领受、来追求、来占有、来宝贝,罪就在其中了。那么,能否把身体跟肉体切割开呢?当然可以。其实身体只是你此刻暂时的一个载体、外壳而已,因为罪,我们此刻拥有的身体确实会变成泥土,会衰败死掉的,所以身体与软弱和有限连在一起。但是,这不是最后的结局,身体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是在盼望里。身体一旦与盼望相连,与永恒相连,就与肉体切割脱离了。这就是第 8 章里说的身体的救赎:取死的身体换成永恒的身体,这个概念很有意思,保罗这里过渡得太精细了。如果你心思意念只放在可朽坏的身体欲望里,身体就变成肉体来控制你,所以肉体与罪相辅相成;而身体本身是中性的,并没有罪的概念,身体会有病痛,身体也有限,它确实无例外地与软弱(不是罪)纠缠在一起。